12.12 历史视角

如果科学能够证明我们人类在某种根本意义上是特殊的，并且高于宇宙中的其他一切，那将是最令人满意的。但是，如果回顾科学史，我们会发现其许多最伟大的进步恰恰来自于发现我们并不特殊的方式——因为这使得科学能够对宇宙及其中的事物做出越来越普遍的陈述。

例如，四个世纪前，我们了解到我们的地球在宇宙中并不处于特殊位置。一个半世纪前，我们了解到我们物种的起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我们了解到我们的各种物理、化学和其他成分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然而，在西方思想中，仍然存在着一个强烈的信念，即我们必须在根本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如今，最常见的假设是，这一定与我们所表现出的智力或复杂性的水平有关。但是，基于我在这本书中的发现，计算等价性原则现在做出了一个相当惊人的声明，即即使在这些方面，我们也没有什么根本上的特殊性。

因为如果从计算的角度来看，问题本质上在于我们是否以某种方式显示出特别高水平的计算复杂性。然而，计算等价性原则断言，几乎任何其行为不是明显简单的系统，在计算复杂性方面都会趋于完全相同。

因此，这意味着人类和其他自然界及其他地方的各种系统所达到的计算复杂性水平在最终是没有区别的。

因为我的发现意味着，无论基础系统是人的大脑、湍流流体还是元胞自动机，它所表现出的行为都将对应于具有相同复杂性的计算。

虽然从现代知识思维的角度来看，这可能会令人震惊，但在日常经验的层面上，这或许并不那么令人惊讶。因为自然界中确实有许多系统的行为足够复杂，以至于我们经常用人类的语言来描述它。事实上，在早期的人类思维中，经常遇到万物有灵论的观点：即自然界中具有复杂行为的系统必须由与人类相同的本质精神所驱动。

(p 844)

但几千年来，这一观点一直被视为天真和阻碍科学进步的。然而，现在从本质上讲，这一观点——通过本书中的发现，从计算的角度来看——变得至关重要。因为正如我在本章前面所讨论的，我们作为观察者与自然界的系统之间的计算等价性，使得这些系统在我们看来如此复杂和不可预测。

在过去，人们常常认为自然界的系统必须具有某种特殊的复杂性，但我的发现和计算等价性原则现在表明，事实上这种复杂性要普遍得多。因为我们在本书中已经看到，即使底层规则几乎尽可能简单，像元胞自动机这样的抽象系统也能达到与其他任何事物相同的计算复杂性水平。

也许令人有些谦卑的是，我们人类在计算上实际上并不比具有非常简单规则的元胞自动机更强大。但计算等价性原则也意味着我们的整个宇宙最终也是如此。

因此，尽管科学常常让我们觉得人类在宇宙面前微不足道，但计算等价性原则现在表明，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与宇宙处于同一水平。因为该原则意味着我们内部所发生的事情最终可以达到与我们整个宇宙相同的计算复杂性水平。

然而，尽管科学在过去已经表明，我们人类在许多方面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科学的巨大成功却往往让我们觉得，凭借我们的智慧，我们在某种程度上凌驾于宇宙之上。但现在，计算等价性原则表明，我们智力的计算复杂性在某种意义上应该与宇宙的许多部分共享——这一观点或许在科学中并不常见，但在宗教中却更为熟悉。

特别是随着科学的所有成功，人们越来越渴望用抽象的科学术语来捕捉人类状况的本质。随着技术的复制开始变得现实，这一点变得更加重要。但计算等价性原则表明，抽象描述最终永远不会将我们与自然界和其他地方的各种系统区分开来。这意味着，从某种意义上说，不可能存在关于人类状况的抽象基础科学——只有涉及人类及其历史的各种具体细节的东西。

(p 845)

因此，虽然我们可能曾想象科学最终会向我们展示如何超越我们所有人类的细节，但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事实上，这些细节实际上是我们唯一重要的事情。

实际上，在某种程度上，正是计算等价性原则使这些细节变得重要。因为这导致了计算不可约性的现象。而这反过来又实际上使历史变得重要——并暗示了系统的进化可以实现某种不可约性。

回顾科学在历史上的进步，人们可能会认为，只是时间问题，科学终将预测一切。但计算等价性原则——以及计算不可约性的现象——现在表明，这永远不会发生。

总会有一些可以进一步简化的细节——这将使科学能够继续取得进步。但我们现在知道，科学和知识存在一些根本性的界限。

事实上，最终，计算等价性原则既体现了科学的终极力量，也体现了其终极弱点。因为它意味着我们宇宙的所有奇迹实际上都可以通过简单的规则来捕捉，但它也表明，除了观察和看到这些规则如何展开之外，没有办法知道这些规则的所有后果。